當你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的時候，表現出來的也許並非是所謂的幽默，而只能是惡心。正如此刻的遼東巡撫曹丹麒，他的聲淚俱下也許只能感動自己，卻以大無畏的精神惡心到了別人。

不過他賣力的表演在張之極看來也是有些奇怪，並不是說對於誰有先入為主的感覺，在此之前無論是曹丹麒還是劉鴻。這位國公爺都沒有接觸過，不過曹巡撫這麽個表現，如果不是因為感情太深，估計就是太假了。

等他終於說完了，張之極說：“曹大人，你稍坐片刻。劉大人，你有什麽要說的嗎？”。

劉鴻掃了曹丹麒一眼，滿眼都是不屑的神情。說道：“張大人，您是國公，身份貴重，向來也不會參與地方的俗務。我這山海關雖小，那也是朝廷的邊境之地，也是大明的關外第一防線，我身為經略，又蒙皇恩封侯，自然知道什麽是重什麽是輕，如果我連士兵的吃喝拉撒都過問的話，我早就累死了。倒是不知道這位曹巡撫每天都幹些什麽？！”。

好厲害的劉大人，並不曾直接的在正面回覆，但是也從側面說了一個問題，就你一個小小的遼東巡撫，毛都沒有長全，還不配在一個正一品的官員面前胡說八道。

曹丹麒也是臉上紅一陣白一陣的，他不得不承認，劉鴻說的是沒有錯的，他的確是沒有資格和劉鴻叫這個板。

但是身份不同並不意味著就得不說話，事情已經到了這個份上，欽差大臣就在前面坐著了，如果這個時候當了縮頭烏龜的話，就更加的不合適了。誣告朝廷一品大員，那是什麽罪過，恐怕是到時候溫體仁大人親自出馬也未必能夠保得住。

想到了這裏倒是也沒有什麽可怕的了，左右不過就是一個魚死網破，他大笑一聲，然後大聲說道：“劉大人，您真的會巧言舌辯，沒錯，我只不過是一個三品侍郎，自然沒辦法和你侯爺比肩，可是這大明朝是比公理的天下，不是比誰官大。您說是嗎！”。

張之極還沒等說話，劉鴻說道：“張大人是皇命差遣的欽差大臣，他要問我的話，就是代表皇上問我的話，而你想問我的話，你還不配。”

說著，轉向張之極說：“一應日常事務，由兵部侍郎淩雲駐節在此，時而代為打理。這個年輕人，也是山海關行伍出身，還是一名火頭軍呢。不過短短幾年的時間，已經成為朝廷的卿貳之臣了。可謂英雄出少年，不如傳他來問話如何。”

本來劉鴻並不打算把淩雲給牽扯進來的，不過現在忽然也改變了主意。他到不是要拿淩雲去頂缸，而是覺得這個張之極或許真的像是淩雲判斷的那樣，並非是溫體仁一黨，既然這樣的話，自己這位一品經略和曹丹麒對質，顯得失了身份。

淩雲本來和曹丹麒的官品相當，而且一向都善於插科打諢，不按常理出牌，對付曹丹麒，應該是綽綽有餘。

張之極也是打算先多聽，然後再下論斷。既然劉鴻這麽說了，他也就吩咐一名校尉，火速把淩雲傳到欽差行轅問話。

在白龍衛隊的駐地，淩雲和武傑還在說這件事，武傑在心裏已經盼了不知道多少次，千萬不要和這件事扯上什麽關系。無論這個張之極是不是個清官，也無論他是不是溫體仁的同黨，一旦陷入了這件事，就有很多的說不清道不明。

不過對此淩雲倒是不這麽想，他甚至覺得，清者自清，如果這件事水落石出之後，甚至可以把曹丹麒的誣告之罪給坐實了。至少去掉了一名不做事的昏官，讓遼東能夠上任一位靠譜的巡撫。

正在這時候，欽差行轅的校尉來到了白龍衛隊駐地。持有欽差關防，在任何地方都可以暢通無阻。在這裏也是一樣，這個駐地能夠阻攔自己的最高長官，卻萬萬不敢阻攔皇命欽差的傳喚。

淩雲接到傳喚之後，馬上更換了官服，準備前往。武傑也想跟著，到時候如果淩雲壓不住火氣的時候，能夠打個圓場。正在武傑也想前去的時候，那名校尉卻說：“您是武將軍吧，我也聽說過您，可是張公爺只是傳淩大人前去問話，並不曾傳您。不如您在次稍安勿躁。”

武傑也不好再說什麽，這名校尉只是奉命傳召，不帶任何個人情感的。雖然無奈，也沒有什麽辦法。

淩雲倒不覺得有什麽問題，他說道：“武大哥，既然這樣的話，我就先去了。你在這裏帶兄弟們正常操練，沒什麽，一個小小的曹丹麒，還不至於讓我們大驚小怪的。”

這話本來也不假，淩雲那是在金鑾殿上也撂過蹶子的，更是從伯爵的位置上被一擼到底過。這點小風浪對他來說，那真的只能算是毛毛雨了。

到了欽差行轅，其實也就是山海關的驛館，因為有欽差在這裏下榻，自然也就多了幾分神聖的色彩了。外面有幾十名帶刀校尉把守著。

一名中軍走過來，問了一下淩雲的職名，然後進去通傳。只是一會的功夫，就出來說：“淩大人請隨我來。 ”

跟著這位中軍進去，在屋外高聲報出自己的官職：“職下兵部右侍郎淩雲，奉命拜見欽差大人。”

張之極說：“不必如此拘禮，淩大人進來說話。”

等淩雲進到屋子裏面，在側座坐下以後，問道：“不知道大人宣召下官前來，所為何事。”

張之極先是吩咐上了茶，然後才說道：“劉大人說，你在山海關內也負責一些日常事務，我想問一下，曹大人所說之事，你可否知曉。”

淩雲欠了欠身，答道：“的確，我不過這件事，和曹大人說的有些出入，明明是我的士兵出城去，被曹大人的標營無故扣押，並且責打成傷。械鬥是有的，我們這邊也有十餘人的死傷，為什麽曹大人沒有提及呢。難道我的士兵的死傷就不叫性命嗎？人嘴兩張皮，怎麽說就怎麽是。”

還沒等曹丹麒做出回應，淩雲繼續說：“欽差大人，這件事真的假不了，假的也真不了，不如都雙方派人對質也就是了。我想他曹大人和馮參將就算是再能做戲，怕是底下這些群眾演員也未必演的像。”

這句話算是抓住了曹巡撫的命門了，正是這樣，這件事無非就是馮勝知道原委，並且囑咐底下的小軍官們要蓄意的制造摩擦。但是這些小軍官會怎麽說，還沒有一句句的去教。

畢竟他們也只是機械的去執行上司的命令的，卻沒有想到，這一次的事情沒有想象中的那麽簡單，上面派來的查案欽差不是溫體仁的人，而是最高的世襲公爵英國公。

原來的計劃直接被打亂了，這時候，曹丹麒的臉上已經開始滲出了細密的汗珠了。

雖然他沒有說什麽話，可是表情上的緊張，是明眼人一眼都能夠看得出來的，張之極就算是沒有什麽官場經驗，畢竟也不是個傻子。他當時就看明白了，都說心底無私天地寬，這位曹巡撫雖然來勢洶洶，但是現在卻也有點撐不住了。

如果不是他理虧的話，恐怕也找不出來其他的合理解釋能夠解釋這個問題了。

不過張之極也算是一個老於世故的人，他關心的問道：“曹大人，可是有哪裏不舒服的嗎。”

這句話明顯的就是給了曹丹麒一個臺階，曹丹麒趕緊就坡下驢的說：“想來是下官夜裏偶感風寒，也不礙事的。”

張之極說：“既然曹大人不適，我看今天暫時就到這裏吧，你就在這關內住下，劉大人這裏也有的是比較不錯的軍醫，可以給你看看。而且聽說，淩侍郎裝病的時候，朝廷派來了兩名太醫，後來也直接被調到山海關來了。你們這裏的醫療條件還是很不錯的，我還沒有被太醫瞧過病呢，倒是可以讓曹大人先享受這個待遇了。”

這個時候，曹丹麒的方寸已亂，根本就沒有心情接這個玩笑，他只是很敷衍的說：“多謝欽差大人，下官倒也不礙事。不必勞神，休息一下喝點熱水也就好了，老毛病了。”

大家都在欽差行轅裏出來，曹丹麒也找了地方住下。淩雲和劉鴻並馬而行，他問劉鴻：“明顯就是這個小子已經吃不住勁了，您為什麽不趁熱打鐵，反而放他一馬呢。這個時候如果不趁勝追擊，如果等他做好了什麽準備，恐怕還是對我們不利的。”

劉鴻卻說：“這個曹丹麒無非就是一個跳梁小醜，我們不能逼的太急了。就算是這件事能夠水落石出又能怎麽樣，我們依然是得罪不起他背後的那個人。既然如此，我們就不如給他們給臺階下，放了他們一馬。只要這個姓曹的識相，他總會自己找個了理由把這事給抹平的。”

淩雲聽到這裏，才知道，這才是真正的社會人。文官惹不起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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